10日那个周末因为天气的原因没能成行,心里感觉对我的小朋友很抱歉,所以这一周就请了一天假,周五出发去涞源。
本来请假的时候还算顺利,因为前几天已经把工作赶了一些,但周四晚上又发生突发事件,我一直忙到23点才初步处理好,然后和同事约定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。因为我知道在东团堡我的cdma手机没有信号,所以我还特意提醒同事,有事情上午说,下午我就接不到电话了。没想到火车不停的穿越隧道,致使我上午也没收到电话,今早一来,就被老板狂骂一通,很是沮丧。建议下次要去的大笔友们,尽量带上移动的手机。
再说周五,早上打车过去,很顺利就和卢姐、颜娜上了火车,虽然有了一些心理准备,但没想到刚擦干净的座位没过两个小时就被煤灰覆盖了一层,致使我一路上什么都没吃,白准备了干粮。但是和卢姐、颜娜聊天很是开心,感觉时间过得还是比较快的,五个半小时后我们就到了。一出火车站,就看到了油灯和他亲爱的嫩绿色小QQ,竟然大老远来接我们,太感动了,当时我就高呼:“油灯是天使!”呵呵,本来很担心通往镇上的小巴人太多,太过拥挤,危险,又耽误时间。这下子,几乎给我们省出了一个下午来。
大家高高兴兴的坐上小车,奔赴东团堡,不过还是要对油灯提一点意见,尽量开慢一点呀,山路颠簸而崎岖,QQ又不是很安全的车种,速度最好不要超过60才好。大概13:10就到了学校,我们进去跟老师和小朋友打了招呼,了解到下午全校开演讲会,有二十几个同学上去演讲自己写好的作文,主题是“感恩”。赶紧到镇里的小餐馆吃了饭,下午来旁听。其实山里的天气确实挺冷的,几百个孩子和老师就坐在山风凛冽的操场上,让我感慨不已。我穿着羽绒服,没半个小时就觉得冷嗖嗖的。大家的作文都不错,不过我感觉好像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,大量的修饰词语和名人名言、类似的比喻,应试教育的痕迹太明显了,有点可惜。颜娜忙着帮自己的小朋友拍照,也拍了些周围的情景。我注意到学校不高的围墙外面,有几个孩子由始至终都趴在围墙上旁听。看上去年纪都不大,不知道是不是失学的孩子,想上去问问情况,又觉得我们实在帮不上什么忙,有点失落。颜娜跟我说她了解到一个初一的小笔友已经要失学了,家里不想供了,可这个孩子成绩很好,特别懂事。
我听不下去了,急忙往校长室走。在油灯的车上我们就在讨论,怎样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,说来说去我们的能力实在有限,只有让当地富裕了,孩子们才能最好的成长。设想了很多方式,比如种植经济作物(各种果树),或者发展养殖业。后来发现很不容易,这里海拔高,无霜期短,极度缺水,养杏扁(一种杏仁很好吃的杏)都养不好,结不了果,人均大概2-3亩地,很分散,没有人用水灌溉,就是靠天吃饭。山上绝大部分地方都没有树,只有几片山坡上据说是飞机撒种,成活了一片片小小的松树。我是很喜欢绿色和水的那种人,在涞源的几天里,因为漫天遍野的风沙以及基本上没有绿色,让我十分压抑。我问了我的小朋友和校长,前几年养羊很赚钱,但因为放养羊把山上的草根都吃掉了,对植被破坏很大,政府已经不允许了。虽然这里仍然有养羊的,但已经非常少。绝大部分农民不知道是因为听话, 还是因为没有启动资金,还是其他原因,都没有再养。
这样的情况,到底该怎么办?我非常迷茫,政府好像没什么办法,也没什么改变现状的动力和能力。而当地的农民,似乎并没有什么想法,除了农闲出去打工,没有要在本地发展的思考。校长建议我们联系些简单的手工加工业,让农民在家里就能做,可这样的事情真的很不好找。手工加工业基本上都在南方,南方人心灵手巧而且吃苦耐劳,连深圳的工厂里面都只用南方的打工者,北方人吃不了那种苦。
这些思考是我这几天不停感受和苦恼的,也没有找到什么出路,只是感觉到这需要专业的人员作长期的调查和研究,并且充满奉献精神,还要当地政府配合,才能把事情办好,把当地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上去。
当天下午演讲会结束后,我和颜娜、油灯一起去颜娜的小朋友海霞家家访。海霞住在离学校很远的地方,据说要走两个小时,因为油灯开了车,所以我们坐车做到卸甲沟,大概开了15分钟左右,路面还不错,听说是前两年修好的。下车的地方有棵很老很老的槐树,至少有好几百年了。树旁是个小小的土地庙。油灯说三国赵云曾在这里卸甲休息,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,后来我和小朋友的妈妈确认,她却说是杨六郎。我觉得杨六郎的可能性更大,毕竟赵云比杨六郎早了800年左右,而且赵云出名后渐渐都是在湖北四川等地活动,15岁就离开了家乡河北。而这里确是燕云要地,杨家将在附近活动频仍(我就在北京见过好几处遗迹)。
下了车,离海霞家还有5里山路,全部都是石子路,上上下下的,把我累得够呛,主要是脚非常疼,晚上回住处一看,磨起了三个泡。
好不容易走到海霞家,仍然是很纯朴的母亲,才37岁,家里比我的小朋友条件还好一点,有一头猪。为了招待我们,海霞妈妈特意去买了一袋白糖,给我们倒了糖水。颜娜是非常棒的志愿者,很有方法,与海霞和她的家人相处得非常好,我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了。
大概四点半的时候我们往回返,海霞和我们一起,晚上要住在镇里,和颜娜多聊聊。所以我们才摆脱了迷路的风险。因为很累,脚疼,所以感觉有点沉闷,为了调动大家的气氛,我提议唱歌。除了油灯,我们三位美女唱得都很好。油灯竟然连他家乡的歌都不会,鄙视ing。
两边的山都是光秃秃的,唯一遇到一棵树,据说是神树,下面埋了很多夭折的孩子。后来我的小朋友妈妈跟我说,山对面还有一块更神异的大石头,像我们这样的好姑娘(得意),千万不能去,会被山神抓走的。
好不容易走到山口,看到小QQ的时候,我们齐声欢呼。开车回到镇上,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,两位校长和我们五个志愿者,以及小朋友海霞,一共8个人。在我们住的小旅馆的雅间,点了8个菜,校长要了一瓶白酒,五瓶啤酒,还要了四罐饮料。席上本来还挺愉快的,可就是为了校长殷勤劝酒和饮料,油灯又提起了劝酒的问题,最后吃得不是很愉快,只有我和油灯陪两位校长到最后。吃完后,油灯又和校长深谈,而我却看到另外一位志愿者很不开心,卢姐去劝慰他了。
开始的时候我也很不开心,因为上次去涞源,为了酒的事情就已经很敏感,这次校长还要用公款请客,让我觉得对孩子们太不公平了。后来我仔细想了很多,也和其他志愿者以及孙校长谈了很久,才意识到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全黑全白,学校的老师们很不容易,非常纯朴,平日里日子非常苦,也很照顾孩子们,他们并不是完人,而且那里的风俗是一定要倾其所以让客人感到满意的,在校长眼中,喝酒是一种文化,很多话要酒后才好说出来。这是他们沟通的方式。如果我们非要强调我们的原则,他们也很难过。社会现实就是这样,尽管它不对,我们也不可能去改变,只能慢慢地迂回地改变风气,期待一个更美好的未来——这是我这三天最大的收获。
晚上休息得很好。小旅社的条件不错,比较新,比较干净,也有比较好的洗手间。后半夜的时候月亮亮得晃眼,整个小镇没有一盏灯光,对我这个城市长大的孩子来说,实在是难得的景象。
第二天风更大了,学校为了基金会,专门开了初一全体家长、初二结对小朋友家长的家长会。很多家长是赶了两个小时走来的。我们几个志愿者都被油灯叫去帮忙,家长会的目的是要做一个“青少年日常行为调查”的问卷。因为分在五个教室开,所以我们大概是一人负责一个教室。我负责的初二结对小朋友的家长大概来了20个,我先把问卷和笔发给了每一个人,介绍了一下我们的目的,这才发觉,这20位家长里面,识字的不足五人。我只好在上面把每个问题和选项都读了一遍,以便让家长选择相应的数字。
问卷大概有二十几道问题,但我不得不说,设计得非常不好。很多用语太过书面化,家长们根本听不懂,我要费很多口舌解释。这里列举一二:守时,频率,志愿活动,违禁药品,摇头丸,网吧。至于摇头丸、网吧等问题,这里根本不可能出现,孩子们连网络还没见过呢,很多人连县城都没去过。
好不容易让大家把问卷都写好,感谢了很久,我们开始小结会,所有人都抨击了这份不知所云的问卷,让家长们顶着大风走这么久来一趟,太不谨慎了。这应该能给基金会工作人员一个很好的教训,把工作准备得更细致一点。
处理好公事,我终于可以和我的小朋友一起活动了。我第二次去了小朋友家,和小朋友纯朴亲切的父母聊天,吃了他们精心准备的午饭。我小朋友是很腼腆内敛的人,可小朋友的妈妈又开朗又勤劳,手很巧,家里虽然比较穷,可是收拾得很干净,手艺也很好。我们谈到了过年的时候家里发生的车祸,我的小朋友目睹了姑姑的死亡,再加上她本来就很胆小,出事后经常半夜尖叫着惊醒,饭吃得越来越少。刚说了一些,小朋友又开始掉眼泪,自己避了出去。我不是善于沟通的人,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。这样的心灵创伤,大概需要更专业的帮助。
午饭很丰盛,棒渣粥很香,我注意到他们特意准备了一次性筷子给我,让我感到非常感激,虽然我并不在意这些。他们唯恐我有一丝的不舒服或者不习惯。
饭后我和小朋友去捞鱼,没想到路很远,我昨天磨的泡非常疼,又累坏了。小溪的水很少,风也很大,不过我的小朋友很想让我感觉到愉快,拉着我去看养鱼池,去看癞蛤蟆一家(已经被冻死了),去看那小得可怜(一两厘米长)的几条小鱼。然后我们又找了几块小鹅卵石,我念了好几首诗,唱了好几首歌,给小朋友讲了我小时候的糗事。可惜我太不善于沟通了,后来就没话可说了。只好往回走。但总体来说,还是比较愉快的,听阿姨说,小朋友最近已经开朗了一点点。
回到住处大概是16:30,我休息了一会儿,把已经家访回来的颜娜以及油灯拉到了我小朋友家(据住处也就100米),本来是说只是坐坐,把晚饭推辞掉,没想到阿姨已经准备了很多,我们只好又吃了不少。用谷子做的炸糕非常非常好吃。好在我推托有纪律,所以并没有正是吃晚饭,很快就告辞出来了。我拉着我的小朋友和我们一起吃晚饭。
因为刚才吃了太多,所以我和颜娜以及刚回来的卢姐几个先在房间里聊起了天,让我的小朋友旁听。其实说了很多阴暗面的东西,不太好让孩子听到。晚饭只有我和油灯以及小朋友。我的小朋友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挑食,在家里除了饭,就只吃土豆,什么肉类鸡蛋都不吃(当然,也有家里确实很少吃这些,没吃习惯有关),所以看上去也就才十一二岁,可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。我点了一条鲤鱼(阿姨说她只吃一点点鱼肉)还有土豆丝,总算让她多吃了一点。我和油灯轮流教育她不要挑食,可看上去似乎没什么效果。
把孩子送走后,我们几个人在房间里聊天,交换了很多意见和个人隐私(哈哈),加深了大家的相互了解和感情。卢姐有一个传奇性的、非常浪漫而幸福的婚姻,我们几个单身的都非常羡慕。颜娜生活习惯非常好,这几天起床很早,还锻炼身体。油灯则是很有原则性的人,但感情经历还挺丰富。
这一天晚上,星星很多,我照样睡得很不错。
周日清晨,拉了所有人到我小朋友家吃早饭,一则确实是没地方去吃早饭,二则真是盛情难却。我被命令带回了至少15公斤的玉米渣和玉米面,还有好几斤榛子。小朋友和她的父母一直目送我们的车离开。
中午是在县里面校长家吃的饭,但所有的菜都是卢姐做的,卢姐看上去一点也不像贤妻良母型,可做起菜来别提多棒了,手脚麻利,又很好吃。洪征也作了一道菜,很和我的口味。虽然我们把校长家当成自己家一样很随便,但大家都很愉快。下午稍微休息了一下,油灯和洪征前往唐县考察新基地,而我和卢姐、颜娜踏上了回程。
在回程的火车上,我们又谈起了孩子们的事情,非常烦恼。一年级近200个孩子里面,只有20人能上高中,而高中的学费和生活费据说要三四千一个学期,他们根本上不起。而不上学,出来打工也不是很好的选择,我们的小朋友很有可能会很早就结婚,过和父辈一样的生活。我们能帮助她们的,就是让她们尽量快乐的生活。我们讨论了大笔有项目的宗旨以及它实现的方法,讨论了现状,表示了自己的忧虑。在这样生存和念书都困难的贫困地方,心灵关怀真的只能退居其次,我首先要帮助的,就是让小朋友能够继续读书,能够尽量吃好一点,有一个健康的身体。
而我的小朋友除了挑食外,因为家庭的娇惯,还不太会干活,从来没做过饭,也不怎么帮家里干活。命运很不公平,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,也从来没干过活儿,每天只要学习、玩耍、看小说,烦恼的都是同学矛盾、朦胧的初恋等等问题,可我现在还是能过上一般的生活。而农村的孩子,不会干活,真的连好婆家都不好找。她的学习成绩一般,虽然我没有问过(我一直觉得既然是心灵关怀,就不应该只关注那些成绩),但我看她没有什么阅读习惯,书本都很干净,英文比较差,估计很难考进高中。那这个孩子的未来可怎么办呢?晚上回来以后,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。我感觉我以前有点太过宠爱这个孩子了,而孩子需要的,除了宠爱,还有帮助。除了给她寄学费、衣物、零食外,我也要帮助她改正缺点。这两天,我就要给她写一封信,把她的缺点指出来,并劝她改正。
从昨天晚上到今天,心情一直不太好,很沉重。我参加志愿活动,虽然是为了帮助别人,但也很希望自己能从中获得快乐。我很欣赏叶先生的观点,爱己及人。只有我快乐,才能给别人带来快乐。只有这样,我才能长期把志愿活动坚持下去。
下一次活动据说是定在五一,我肯定不能参加了。一则不想这么频繁的去看孩子,怕会把她宠坏;二则阿姨叔叔太过热情,每次去都非常麻烦人家;而且,我也要陪伴我的家人。我想冷静地思考一下,怎样才能更好的帮助我的小朋友,才能更好的帮助东团堡乡。我的同事是农业大学毕业的,他们学校有很多专家,如果能聘请一些到东团堡做调研,是不是能找出比较好的出路呢?这是件好事情,可是我不知道是否能得到基金会的支持,是否与基金会的发展方向相符。个人的力量太薄弱了。
[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-3-20 14:07:37编辑过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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