芸芸如豆

hsiaofish · 发表于 2009-10-16 12:59:08

饭，吃得没有滋味。还剩半碗，那盘芸豆丝就吃完了。少点什么，咋把咋把嘴，忘记加盐了。
本来是打算做干煸豆角的，买回的豆角太扁，似乎不太适宜。没有买肉，炖土豆也只能作罢。望着案板上的豆角。我却无法下手。
炒芸豆丝本是最快捷的。可是，十年了。我没有炒过芸豆丝。若不是最近迷上干煸豆角，我甚至不会吃芸豆。
我想我该忘记了。十年，总该淡忘的。然而，当手下的芸豆连成丝，我的心也藕断丝连，十年前的那段往事如织如缕一般抖落在我面前。

即将南下求学。我却并不开心。林，消失了一个礼拜。没有一点音信。相聚的时日本已不多，他却自顾享乐去了。这就是他对我的感情？还是我用情太深？初恋的感情怎么能够当真？等他灰头灰面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，我冷冷的甩给他一个背影。他从后面追上来，嬉皮笑脸的追问，“又生气了！”
知道我生气还一个人跑出去玩。明知故犯，更可恨！
林，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石。
“这是我给你求的。很灵的。”
我看也没有看，道：“是在路边捡的吧？拿走！”
还有几天就要走了。我以为在走之前见不到林。又怨又恨又气又急！见到他，我偏要跟他怄气，要发泄一番心中的郁气。林，没趣得走了。相聚的日子因此平白浪费了一天。我恨得咬牙切齿。
柔说晚上给我饯行。
“几个朋友一起在我家做饭，咱们一醉方休！”
还生着林的气，本没有心情。可是她提到林晚上也会去。心一软，也就半推半就同意了。
爱是何苦呢！明明爱着，却想方设法的折磨。见到了大概又是冷嘲热讽。
我没有勇气留下来。在名牌大学和三流大学之间，我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。我跟林不同。我出身平民家庭，我需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铺就自己的辉煌。上名牌大学一直是我童年的梦。而林的父亲却是个企业家，他没有任何后顾之忧。林曾经暗示我留下来。我一度迷茫很久。我需要给父母老师一个理由。以我的成绩怎么可能读本地的三流大学呢？有一天，他父亲在我面前感慨自己的儿子。说，如果林考不上大学，他父亲就会安排他出国。当时，林没有任何反应。我相信林是默许了。那么，要我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？
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南下。我知道让林考上大学比登天还难。在名牌大学与爱之间，我只能痛恨林的不济！这样才能掩盖我对爱的背叛？为此，林和我发生了好几次争执。以前，我们从没有红过脸。等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。迎接我们的是一日胜似一日的争吵。林总是不自觉流露出埋怨的语气。他考上了本地大学，他神气了，他不需要被父亲派出留学。他可以堂而皇之的推卸所有的责任。我则轻易的成了他口中的逃兵。我相信自己会爱林一辈子，那么又何必在意四年的相思苦！我有口难辨。有时我想撕掉录取通知书死心塌地的跟林留在本地大学。这样我也可以挺起胸膛反击林的阴阳怪气。可是，我没有勇气。我只能忍受林没完没了地唠叨。因为，那也是爱汇成的。

可是，七天已如度年。我恨着林，恨着自己，更恨着未来漫长的四年，转而又更恨林随意的离开。这一个假期，我本是设计好了的。然而在高潮的阶段突然哑了。这全是我的错吗？
林说我不相信他。他的沉默并不表示同意父亲的安排。大学他虽然没有把握考上，但并不意味他放弃。他没有放弃，我也不应该放弃。
他真的没有放弃吗？那他现在跑哪里去了？
他父母说如果他凭本事考上大学，这个暑假就带他去西藏。就要开学了，他终于忍不住。他说过，这个假期只陪我一个人。
他的话我能当真吗？
晚上，柔提议每个人做一道菜。
“除了云，每个人都做一道拿手菜，算是对云的祝福！希望他一路顺风，学业有成！”
于是，每个人都在厨房忙个不停。都为了自己的那道菜！
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。厨房时时传出爽朗笑声。是林在搞怪！我顿生一番醋意，接而又想是林故意在气我。恨得我手都攥出汗来。看来我跟他的缘分已尽。尚未分离就已经开始各自寻欢。或许吵完了，闹完了，今天这顿饭也就该是分手饭了。
分手就分手吧！我也受够了！大学里会有更多好的，难道还不如你一个林。想着，我的目光也冷了。
林的菜是最后一个上。他一直在厨房里打下手。等别人的菜都好了，他才一个人在厨房里噼里啪啦动起来。
菜上全了。林在我的对面坐定，讪讪的看着我。
“第一次做菜，大家将就着吃吧！”
林做的是炒芸豆丝。翠绿的芸豆丝看起来还算诱人。除了我，其他人都尝了一口，道：“挺好，挺好！”
林把目光转向我。我却把筷子伸向了别的菜。
“云，你不是最喜欢吃芸豆吗，你尝尝！”林只好毛遂自荐。
“芸豆好吃，可也得做好才行。你瞧你的芸豆丝，颜色多绿啊！没有炒熟的芸豆，可是很容易中毒的！”我还是没有夹。
林有点尴尬，却自我解嘲，“熟了吧？熟了吧？”他左右问问。
“熟了，熟了！”柔附和着。
我这才伸向那盘芸豆丝！
芸豆丝在我的嘴里小驻顷刻，被我全部吐在了骨碟里。
“油没熟，菜很生！”我冷冷的说。
“不可能！”林自己也夹了一筷子。
“还挺好啊！”他尝了尝，道：“虽然没有我妈做得好吃，但也不至于你说的那么烂吧！”
“我可不想被毒死！”
“那你别吃了，你们都别吃了。吃死了，我要负责的！”
那一餐不欢而散。却不曾想是我和林的最后一餐。
如果好好的吃完那顿饭，林是不会死的。
他一人吃了太多夹生的芸豆丝。而他的父母不在家。毒发作的时候根本没有人发现。就连我在南下的火车上还在愤恨着感伤着他没有来送我。
等我知道了所有的一切，林早已经被烧成了灰，在天堂静静的监视着我。
柔告诉我的。那顿晚餐其实是林安排的。他知道我在怄气。平时，他早就跟我僵上了。可是我毕竟就要走了，在走之前，他希望我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。如果他请我，我肯定会拒绝，只好委托柔帮忙。
他没有去西藏，而是和父母回乡下探望祖母。他的祖母病了，等他祖母的病稍微好转，他才一个人急忙赶回来给我送行。这一切本该在餐桌上说开的，却被我一句话给逼回去。而在那个假期，我们早已养成互相敌对的情绪。但凡出现这种情绪，没有人愿意服输。在那种情况下，林更不会解释。没有想到把他自己的命也给送了。他的祖母因为孙子的突然离世也很快去世！
每个人都谈论着那盘芸豆丝。唏嘘着这一对儿不幸的祖孙。唯独我把那盘芸豆丝深深藏在心中，化成无休无止的悔恨！